诗文库 正文
论事劄子第三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○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三
某章句书生,习举子之文,以窃科第。生于畎亩间,粗知田夫红女艰苦。出而为吏,勤勤恳恳,期无负于廪稍而已。古今之大义,中外之正统,独于书传见之。足迹不及于边陲,议论不列于军旅。一旦大开幕府,而使之与议于其间,知不足以称塞矣。以为不可而避之耶,则近制之所禁也;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耶,则夙志之所不安也。旦旦而思之,昏暮以继之,求无负于知己者,惟有避贤一说,庶可以自赎也。窃意诸府之所辟召,边面之所繁使,众所共知,固已有得人之贺矣。其有荐书之所未及,除命之所未至,而其人才皆倍蓰于某者,不知其几,乃或安居家食,从容内地。当此之时,颇而不称,请略数其十馀,而其他可得概见也。前知抚州杨方新、知惠州陈孔硕、知德庆府刘爚、知浔州廖德明、新知常德府唐彪、前衡州通判潘涓、新赣州通判袁燮、新全州通判陈武、广西运干柴中行、衡州教授李肃、前襄阳府教授李燔、前赣县尉吴柔胜,或与之深交,或得于见闻,其学皆通于古义,其用皆达于时宜。使之赞幕中之辩,必有所补。此特举其大端,而某之所欲言者,不止此也。伏惟经纶之暇,少䌷绎而选用之,审知不谬,无面谩之愆,则不肖晚生承流宣化于照临之下,竭尽驽力,牧养小民,亦可以为保障也。愚诚如此,惟执事者察之。
韶州进士续题名记 南宋 · 邓益
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九九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选举典卷八五、光绪《曲江县志》卷二
国家盛治,莫胜于庆历。韶之襄公,庆历四谏之臣也。公登天圣二年进士第。韶之同登者三人,公尤名位俱显。以天圣进士为庆历名臣,孰谓科举不足以得人哉?嗣后二百馀载间,第者或间见,郡之长老咸归咎于山川裂而风气分,如刘夔州大音不全之说。长沙杨大异持广东宪节,爰究爰度,乃垩断港,辟通阛,筑书堂于帽峰之址,钟接扶舆之气。祠周元公,与诸生讲其学,盖韶乃元公徐按洗冤旧治也。郡博士汤露生龟山槎溪之乡,得其的传,以淑艾多士。士知明理达义,以馀力学文,而文日醇。庚戌春官,四士联升,遂复天圣之盛。气之复耶,数之复耶,抑讲学之力耶?然余窃观文公书白鹿之简,正以乡科举为近利,则学圣人之学者,岂专为采荣计?清淑之气,合则斯昌。进取之技,较之深精,汇征连茹,后进当几倍于昔。必也思平日所学何事,明正道,养直气,使进士皆襄公,则盛治皆庆历,山川又因人物而灵,义理不因利禄而轻矣。圣天子宾兴之诏,又曰师古之文,务内之学。致远之器识,视祖宗盛时歉焉。诸君懋哉!淳祐十年六月八日。
与赵司直季仁书(三)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三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二四
载伯话别次道及节夫,已求书为四明之行,此子可谓狂妄矣,闻之深为叹惜。前日相聚许多时,凡有议论,渠多不入意,只以守槎溪之言自为足了,又殊无扣击,无因与剧谈痛论。今流而为此举,乃是于圣贤门户中,元来全未有少知味处,故以为缓而不在急,盖无可扣击者。因觉相聚间泛泛地徒饮食,忽聚忽散,亦不济事,须是带一两件切要书去,不必以道自逊,须举两三段道义,与众讲贯,明白剖析,如此则每聚每有益,于后生有不能问及未知所向者,皆可以有补。渠馆地在何处?今一书早与救正,不及封,望为封达之。载伯又说袁侍郎欲著书尊其师,岂可强著书?亦岂可强尊所学?大抵全是禅家宗旨,无一字与孔、孟合。假如推尊之极,亦不过《传灯录》上添一位尔。若说去圣五百年得其传者推象山,但越见其魍魉无忌惮之甚,为后世一大笑也。前日寅仲书中有谓「口头尽说得,笔下尽写得」,恐亦只是看他不破而云耳。孟子知言地位,自非物格知至、理明义精者不能,非可容易及也。如看他不破,初亦何害?只恐被他引去,则为害之大者。然与之周旋浃洽,亦安能保其决不为之引去耶?此又在诸贤所当深自戒也。
与郑节夫书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九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三二
自都城获奉从容,知贤者资质志趣之美,实惟欣幸。别来山川日阻,愈见差池,而此心则未尝忘也。载伯来,得知贤者已有馆地,便即就赴,不胜慰怿。报别次,又道及贤者已觅书为四明之行,其意久矣甚锐而不可遏者,何邪?骤闻此举,甚为贤者伤惜,弥夜达旦,耿耿于中,不能以自平也。且彼持敬苦行一节,诚亦可钦羡,然所持者亦只是一个死敬,所苦者亦只是一个死行而已,有何运用活乐处?有何裨补济益处?其学术议论,不过只是一老禅伯,祖师传授,根原本领差错,来本只是禅家宗派,非可以吾儒论《己易》数千言,无一句是,察言以求其心,即此便见他所以为心处。永嘉之政,殊可笑,考迹以观其用,即此便见他所以为用处。其门下多是引接僧道辈来往,以法门兄弟气类相同之故。严陵之詹,乃其朋侪,跋《己易》为清明,则其胸中亦可见矣。喻、顾及后进辈有邵、王,皆其党,议论乖缪处甚乖缪,凡鄙处甚凡鄙,无一字合正腔窠,无一语相入。严陵有九峰寺,僧惠觉者,詹悟道时尝造请證印,得朝闻夕死一言而归,不胜其欣荣。喻、顾即日与他为至朋,无时不造谈论,其平日从游趣向,只是如此,彼识吾儒门户是如何?识圣人坛场境界是如何?而欲以儒家事业、圣门渊源与之讲订,则大误矣。某严陵讲义四篇,曾见否?此吃紧为天下来世学者立一定准程,非止为山峡间一州之设,的无相误处,幸勿以厌平淡、喜新奇之心而易忽之。及所与寅仲初书,并严陵学者郑生闻书、邵生甲书、王生震书及诗,所辨论象山异端之学及学者要切工夫处甚详明,幸一复熟之。此等辈不师孔,不师孟,而师佛照,其为学规式、用功节目,别杜撰创一种径捷门户,与孔孟殊宗,与周程立敌,只当以非吾徒断之,何暇更求见之?云求见,不徒是空来往,劳费无益,而又不觉能转移人眼睛,喎斜向一边去,不成本来面目,受害反有甚,亦凛乎可畏,而贤者冒行之,殊不晓所谓。吾儒门户,修身行己,自有正法,造道入德,自有正路,等级次序,一定不可复易。而圣人坛场境界,公平广大,载在《语》、《孟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六经之书,又万世通行,昭昭可覆也。能循循而进,日有日之功,月有月之益,岁有岁之效。贤者与槎溪相聚许久,所谓格言至论,诵之亦云多矣;所谓宏纲大旨,讲之亦云熟矣。想其志必亦欲为君子儒,而不为小人之归,必亦识圣贤趣向,而知所用力之方矣。今忽舍儒而归墨,叛圣贤而入异端,不师孔孟大中至正之教,而宗慈湖,祖象山,为奇怪之习,出人理之常,是亦甚可哀也已。岂槎溪有以误之邪?抑贤者之无常,而负槎溪也?谓其急于求道,而不暇择欤?然饥者之欲食,亦须是食五谷,然后可以充饥,岂有不暇择五谷,而但急于走江以渔鱼,走山以猎兽,而侥倖其或可以有济也?谓其旁搜博览,以备参考,而中自有主欤?然此则大贤物格、知至、理明、义精,学有馀者之事,而非新进晚学,志稚而未定,识嫩而未确者之所宜也。志稚而识嫩,则是非茫然,莫得其真,而遽欲为泛泛之举,殆犹乘一叶之舟于风涛汹涌之冲,其不覆而沉者希矣。因觉前日都门相聚,虽贤者之意,亦甚拳拳,而退后之语,每以守旧为足,亦殊无一言扣击。是以精切之论,无因而发,不得到贤者之前,以广高明之见,致使贤者有今日之流,则拙者亦不能逃其罪也,今白沙舟中念及贤者,恐南去益远,与贤者愈不相及,而贤者之病日深,缠肌蚀骨,不可救药。因急发此,托计院转达,愿平心定气,而三思三省焉,无为是支离驳杂,且取《四书》循序而熟读之,俛焉孜孜,须到混融贯通处,自当卓然有见,而知天下真是真非,邪正之分自定,从违之几自决,而且以知今日之言,的不为贤者诳也。若不以为然,则是欲果于自暴自弃,为狂妄之归,愚亦不能强聒于子矣。
明月逐人来 寄和明斋 清末近现代初 · 冯明权
沪江风月。
词场半是滑稽滑。
衣香扇影,莼园四达。
目尽花间豁。
惜黄鸟啼声涩。
我辈诗狂,却与此风割席。
槎溪上俗尘尽拨。
古漪园里,好景催人急。
送入樵歌渔笛。
附:明月逐人来·明斋原唱
晓风残月。清词好比流莺滑。吟诗中酒,人生放达。目倚高楼豁。尽宝剑苔花涩。
擎者一杯,歌啸名山夺席。胸襟处愁云尽拨。管他世上,龙斗风云急。一曲落梅横笛。
擎者一杯,歌啸名山夺席。胸襟处愁云尽拨。管他世上,龙斗风云急。一曲落梅横笛。
代陈宪跋家礼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二五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一四
予职宪广东之明年,先生之门人临漳陈淳安卿者为予言祭仪,始得王郎中子正传本三卷。上卷编程子《祭说》及主式;中卷自《家庙》、《时祭》以至《墓祭》凡九篇,而《时祭篇》中又分卜日、斋戒、陈设、行事凡四条,为文盖一统而无分纲目;下卷则列诸祝词而已。盖最初本也。既而绍熙庚戌于临漳郡斋,尝以冠昏丧祭礼请诸先生,先生曰:「温公有成仪,罕见行于世者,只为閒词繁冗,长篇浩瀚,令人难读,往往未及习行,而已畏惮退缩」。盖尝深病之,欲为之裁订增损,举纲张目,别为一书,令人易晓而易行。旧亦略有成编矣,在僧寺为行童窃去,遂亡本子,更不复修。是时只于先生之季子敬之传得《时祭仪》一篇,乃其家岁时所常按用者。其文有纲目、大小字之别,纲为正文,大书;目则小注于其下。盖甚简洁明白,最令人易晓。虽未见亡本之为如何,而比前所谓初本者,体制迥不同也。又后庆元己未到考亭精舍,闻先生家时祭,今只定用二分二至,不复卜日,校临漳所传卜日丁亥,虽本《仪礼》之文,而实不若此,乃求鬼神于阴阳魂魄屈伸之际,其义又为益精矣。于是又叩先生以冬至立春二祭,则愀然为言:后来有疑乎冬至之祭似禘,立春之祭似祫,更不敢冒举。嘉定辛未,自南官回,过温陵,值敬之倅郡,出示《家礼》一编,云:此往年僧寺所亡本也,有士人录得,会先生葬日携来,因得之,即就传而归。为篇有五,通礼居一,而冠昏丧祭四礼次之。于篇之内,各随事分章;于章之中,又各分纲目。未几,亦有传入广者。廖子晦意其为成书定本,遽刊诸帅府,即今此编是也。因以前后本相参订,所谓《时祭仪》,纲目大概如临漳所传,但降神在参神之前,不若临漳传本降神在参神之后为得之。盖既奉主于位,则不可虚视其主,而必拜以肃之,故参神宜居于前。至灌,则又所以为将献而亲飨其神之始也,故降神宜居于后。然始祖先祖之祭,只设虚位而无主,则又当降神而后参,亦不容以是为拘。但彼冬至、立春二仪,乃其所未定;及卜日一节,当并以今不用者为定义;又治葬章中所用石灰,亦有不出石灰处,则此制难以通行,只得随土俗审处。而题主一节,只依温公行于墓所,而不行于反哭入室之后,疑失之少早,则于礼之既亡而后以鬼飨者为不合,恨不及面订于先生耳。其他诸仪大概皆已简洁,明白可按。而其间亦尚有阙文而未及补,脱句而未及填,与讹舛字之未获正者或多见之。惜其书既亡而复出,不出于先生无恙之前,而出于先生既没之后,不幸而不能垂为一定之成仪,以幸万世,而反为未成之缺典,至贻后世千古无穷之恨,甚可痛也。予闻其言,慨然为之有感,因识诸编末以示来者,使读是书而有志焉者知始末之所由,其于宏纲大节之昭昭不可掩者,既得以从容从事而无所疑,而于一二疑义之未定及讹缺脱漏之多错见者,亦有以考覈折衷,而为至当之归。不至于一直例行按用之,或有误焉而不自觉也。呜呼!于以助成斯世礼俗,而推广圣朝道化之美,尚有以庶几先生之志乎哉!
惠州览古八首 其六 西新桥 清 · 翁方纲
押词韵第一部 出处:复初斋诗集卷三
公昔夜登石楼峰,铁桥石柱撑青空。
杖藜归来鳄湖上,奇思却梦铭新宫。
雕珉盘础架祥霓(入),屹然石磉如神工。
栖禅院僧握手笑,茭藜坐见丰湖丰。
里湖外湖互映带,城市梵刹相西东。
滩曰漱玉洲点翠,大小岛屿青濛濛。
烟中雨后倚栏立,不虚明圣湖名同。
在杭在颍与在惠,等此十顷玻璃风。
槎溪榕泉匪人凿,神池本与罗浮通。
我疑高秋月明夕,堤边真有公扶筇。
丰湖藤菜歌 清 · 翁方纲
押蒸韵 出处:复初斋诗集卷九
七年来问燕脂藤,每住旬日尝未曾。
叉鱼小舫去秋夕,菜苗空蔓湖尾罾。
湖有二泉润江海,不独修筑由陈称(宋治平间守。)。
濂泉槎溪此会合,盖以鱼鳖葭苇称。
郡志遂言有莼菜,傅会亦到栖禅僧。
今春才知此菜味,圆头大叶如菠薐。
而能甘滑不苦涩,得非二泉气所升。
撷之筐篚芼之釜,冷于槐叶清于冰。
虽无丝缕更柔软,亦有盐豉弥鲜澄。
万古秋风故园思,想见暮雨扁舟乘。
莫轻一物网户送,绍圣学士春盘登。
落梅挑菜本寄耳,湖边野叟说古能。
生长此湖食此菜,不费栽植无畦塍。
春春采掇岁岁足,何知故事苏公徵。
而我七年步湖上,为此芜绿披千层。
复闻雨后行菜处,旧时菘白仍冬凌。
我食此菘又已屡,屡绕玉塔看渔灯。
故知潮州侍左林郎中墓志铭(绍定元年)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五四、《漫塘集》卷三○、《宋忠定赵周王别录》卷一
绍熙癸丑,故相忠定赵公以吏部侍郎知贡举。将出院矣,点检试卷官彭公龟年偶得落卷,奇之,以示忠定,忠定读不释手。至策卷以刚健中正为君德,至论汉桓灵事,以宽恩特贷于貂珰,峻法独施于善类为君德不立之过,忠定拊卷曰:「场屋有人焉」。即命更考,而前考官御史也,莫之敢擢,忠定即手披其卷,擢置前列。既揭榜,视姓名君也。盖忠定帅闽时既闻之矣,故益以得君文为喜,士亦以先睹为快。御史滋不平,即上章劾忠定。黄公艾时在后省,复以御史为不公缴奏之。故以进士起家,而一朝名动朝廷,未有若君者,而党论亦自是起。君讳复之,字几叟,一字亦颜。其先大梁人,南渡家闽。曾祖茂、祖和,皆不仕。父椿,赠宣义郎。君少嗜学,所从游必严师友。试乡校及国学多占上游,廷对擢第七,调筠州教授。丁内艰,服除仍注前阙。筠之学廪薄,君为请系官之田,且输其直千缗得之,养士倍常时。更创大成殿,讲堂闳敞高明,率过其旧。县庠在学之后,别为一区,君合而一之,辟其中祠先贤,而釐其旁为四斋,以处它郡之来学者。戊午秋,校文庐陵,时党论已炽,士大夫颇有陷者。君以民心士心天心发策,其中及列圣之事,云:「有田有赋曷尝不取诸民,有身有庸曷尝不役诸民,而爱养之恩备形恻怛,臣下之不协于极,岂无汤沐而栉治之,瞑眩而针砭之,而抆拭洗濯,且无终弃。夫昭昭之鉴,不可以矫饰欺也;亿兆之心,不可以小惠结也;士大夫之心,不可以爵禄啖也」。读者为之悚慄。寻有旨索考官名进御,为君危之,君曰:「吾言无愧,庸何伤」!未几又有传时相欲处以掌故者,人为君喜,且劝通书,君笑曰:「吾向固不敢辞其祸,今安敢倖其福」!秩满,授潭州教授。士不堪前政之弊,迎君车诵言,请尽黜职掌,而试诸生以补其阙。君告之以师生有分,少长有仪,那得尔。既噤不得施,则请于府,府下其事,君曰:「吾宁不为长沙官,不可坏长沙之俗」。置不问。徐以公论定去留,人无间言。昔南轩张公寓居长沙,朱文公亦来游,相与以义理之学训诸生,微言犹在,君益推明之。暇则相与命舟浮湘,过岳麓书院,溯朱、张之风,想浴沂咏归之乐,士习为之一变。甲子秋边衅开,君校文于衡,又策诸生曰:「自艺祖庚申至哲祖庚辰一百四十一年,一时忧国之臣以为太平日久,犹安乐之人年过百岁,当兢兢爱护。自尔迄今,又一百一十载矣,可不思所以培固之乎?自熙宁大臣误投不当用之剂,亦凛凛矣,幸而元祐九年之治,药伤补败,故事势已摇而复定。绍圣诸臣复出而震动之,病状虽同于前事,而体力异矣。况在今日,繄欲惩艾既往,若何而可」?盖以权臣轻用人言,动摇国势之故。初,君在筠,张公孝伯实帅本道。既君来潭,而张位枢府,君知其人颇以调护时事自任,凡再贻书于张。其一谓:「今之患近不在民,远不在边,物情未安,特在士大夫议论之间。士大夫平日之所讲明,亦各有义矣。义在人心如权度,一毫不可欺。合于义为是,否则为非。是是非非,于党何有?方道学盛行,其间诡僻迂怪往往有之,天下之人亦曷尝尽以为是哉?一旦反之而根排痛诋,亦岂无过当而未厌人心者?惟权是非之柄,公是公非,而不使私恩私怨参乎其间,则党论息、人心安矣」。其二谓:「《周礼》六官之长以宰名官,传者谓剂其清浊、和其刚柔而纳之中和曰宰,某窃有感焉。夫五气之运,参差不齐,其人之禀赋不能无刚柔清浊之异,为人物之宗主者,当裁而正之,均而节之,使不至于偏胜。夫特立之操,百年扶之而不足;卑柔之俗,一日成之而有馀。一二十年来,人才英特之气不振甚矣,振而起之,纳之中和而收之以为用,独无望于今日乎」?张公识其意,一时消平党论,激昂人物之功为多。开禧丁卯,天子更化,召用故老。君时在部,以选为省闱点检试卷官,寻差主管户部架阁文字。朝廷典章文物,于故府有稽焉,而主者无留心,栋宇日坏,君葺新之。满考,除国子正,改宣教郎。嘉定己巳夏旱,诏求言,君言:「君德犹有万一之阙,非英断乎!兵戈何事也,高庙艰难三十年,欲静而不得静;孝庙积累二十七年,欲动而不得动。权臣轻动于一朝,陛下唯唯从之。往事已矣,自今脱复有误陛下之听者,何可不察?社稷不堪再误,生灵不堪再扰,天幸亦不可常得也」。时景宪方择妃,则举元祐范太师之言以为鉴;边帅有未驯,则举唐末不能制河北之事以为戒。皆人所难言。寻当面对,复以君德刚健中正进说,而以巽懦不立为非刚,始勤终怠为非健,是非不明、邪正不判为非中正,天颜若为之动。越三日,迁司农寺主簿。视事之始,殿卒有哗者,盖仓吏受给之不谨,主帅纪律之不严,其来久矣。君曰:「是当先治其在我者」。即竟吏之罪,帅亦内愧,取哗者悉惩之,而旧习浸革。迁太府寺丞。外府总货财之出入,冗最百司,人谓君学省之望,宜不屑此,君尽职不懈。明年,将差省试官,君以嫌辞,执政语君:「往年以君考试,举人皆相贺,君何可辞」?遂为参详官。迁太常丞。容台典礼自出,时卿少虚位,君实专之。郑侠法未应谥,君为之请,以旌直谅。牛羊司职非所隶,君治其罪以戒不共。未几面对,援《诗》《书》所陈乞用常人吉士。时颇有以倾覆售者,故君言及之。明年权少卿,朝陵回,仍以丞兼侍左郎中。左铨剧曹,郎官日不暇给。君思有以革之,旬日出令,戒暗展判成之日,稽隐漏已出之阙。避亲改注,委之本贯保明;批书疏漏,责之外台检察。其末饬士大夫各守礼逊,毋相攻讦,若然,当予亦夺。俄有犯者,君并夺之,选曹为清。磨勘转奉议郎。居无何,丐外,差知潮州。先是飓风为灾,濒海民多荡析,君至即户给钱米振赡之。海滨创见,咸相率祠神,祈福以报。严保甲之防而盗者息,惩宗姓之横而居者宁。征商额重,君裁之,而行旅愿出于涂;吏下乡扰民,君申禁之,而农者愿耕于野。零米场郡计所仰,廖公德明为帅,减米直之半,岁失万馀缗,廖公去而州县凡所罢行皆复,君独不可。既纲理略定,拟上便民五事,如漏舶之害于民,强盗刺配二广之害于官,逃产避役之害于下户,皆时所急。奏未上,会君以疾卒于州治之正寝,时实嘉定癸酉四月十有二日,享年六十三。娶吴氏,封孺人。男梦庚,浙漕进士。三女,朝奉郎新通判全州李宁之、浙漕进士李发先、文林郎曹南老其婿。孙男女四人。初,余婚于嘉兴陶氏,君实馆其家,一见如旧识。余时年少气锐,视天下事若无足为,君徐折以一言,辄惘然自失,由是得师焉。梦庚既以君卒之明年,襄大事于鼓山之麓。后十有五年,始介君门人国子进士李云龙以书来速铭,会余多故未暇,而李君请不已,其笃于师友之义如此,余可忘师友之义乎!铭曰:
唐世党祸,昉于科举。意向一分,恩怨尔汝。癸丑之事,盖亦近之。恳恳潮州,远询近规。栉治针砭,卒以全护。列圣相承,盍求其故。根排痛诋,未厌人心。是是非非,盍慎于今。势方动摇,宜镇之静。俗堕卑柔,宜矫之正。党论以平,善类以宁。允矣潮州,言明且清。朝行风采,海邦惠利。有烨门施,于君为细。世方颙颙,君车不东。鼓山之阡,过者必恭。
寄赠刘仲修 元末明初 · 刘崧
我昔东游紫瑶峰,手携仙人九节筇。
天宁讲师好静者,邀坐绝顶看云松。
是时君从槎溪来,石室相逢心眼开。
题诗忽满雪色壁,仙药昼下莲花台。
石桥流水听猿处,绝似天台赤城路。
不见山中王子乔,吹笙自入浮云去。
感君萍蓬无定居,几回寄我云中书。
缄藏怀袖不忍发,愁心炯炯明寒虚。
东南丧乱乘五载,昔者交游竟谁在。
清江碧嶂落日外,修竹啼莺久相待。
往闻亲庭阻归舟,书来可以宽离忧。
官船何日出川口,早晚相迎金凤洲。
凤洲萧条归未得,经年寄食江边宅。
早春舣棹忆曾过,行踏江沙雨中别。
君从二月来南平,我复鼓枻从东征。
城西王郎竹林下,怀我无限沧洲情。
如何相寻不相遇,空使愁心结烟雾。
春风吹尽碧兰花,愁满西轩绿筠树。
昨者临流别远人,忽忆旧游心更亲。
便当买船载歌舞,从尔烂醉江南春。
梁侯祠堂记 南宋 · 黄枢
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一四、《永乐大典》卷六六六、乾隆《南雄州志》卷一八、道光《直隶南雄州志》卷一九
嘉定二年冬,提点刑狱廖公德明循行南雄州,谓知州事郭公圭、通判州事赵公善契曰:「梁将死于贼,忠壮可尚,盍于州之大黄团筑屋以祠之」?给钱五万,通判公董其事。越三年春落成。先是,峒贼出没江湖间,声摇东广。州抵南安近,南安抵峒亦近。州以固吾圉请,询究伊始,调度方严。梁奉提刑公檄,提军先来,州遣之栅大黄。时未有警急也,贼骤犯境,梁与贼遇。贼几千人,而梁军五十人,众寡夐绝。梁以孤身居兵间,顾其军曰:「若何」?又曰:「见贼不杀,何为」?又曰:「当共以死报国」。军未之应,则又曰:「摧锋军可退师耶」?军奋而从之。贼闻而惮之,凶暴无赖,竟逆我师,踊跃争前,劲矢所及,所戮不可计。既闻战乃不竞,援救者后一日,梁遂殁,军之死事者十九人。方战时,旗帜奔飞,钲鼓叫噪,愤心怒气,响震林谷,古之所谓张空拳、冒白刃,北向争死敌者。贼虽侥倖,而震怖出其口,惊惧入其怀,数日间遁而去,州以无事。厥后祗园珠之捷,周田之捷,其机皆自梁发之。贼语曰:「南雄死斗,不可当也」。壮南雄气,生南雄胆,人人从臾,贼势自衰。览遗迹以慨然,惜九原之不可作,且有泣下沾襟者。天下之事,固有迹似不快人意,而其实乃大彊人意。嗟夫!人各有一死,或与山岳并峙,或与草木同腐,皆其画裁如何耳。贼宁独不死耶?臭秽腥臊,怙终贼刑,死生堪羞者也。惴惴焉苟视息于人间,世则曰贪生;厌厌然如九泉下人,则曰偷生。孰尊吾君,孰扬厥名?趋死如归,为训为式,惟以我治贼为急,惟以一敌百为念,鬼神在侧,恶知其他。不然,计较胜负,顾忌存亡,利害萦缠,有忝乎所生矣。昔者韩文公书张巡、许远事,而曰:「以千百就尽之卒,战百万日滋之师,蔽遮江淮,沮挠其势,天下之幸,谁之力欤」!乃今考诸梁而信。使梁徘徊观望,若保首领,不过一妄庸人耳。死而其弥彰,其所摧败,亦足以暴耀一时矣。提刑公以儒生总制戎旅,知人明,任使当,能得士之死力,此其一也。褒劳轸恻,形之酹辞;保任激劝,具之奏椟。上栋下宇,百世烝尝之,以妥其灵,死事者环列左右。赏功旌善,真有古风。祠侧有僧舍,山水拱挹可观。梁名满,进义副尉,韶州人。舟护其柩归藏矣,匪朝伊夕,诏从天来,荣光休渥,施及存殁,尚有以开士论者。枢参军是州,目击之,承通判公之命记之。通判公精忠许国,长才佐州,克有成功,歌谣载道,称部使者意,于梁尤惓惓也。枢既记其实,又为梁作悲歌相词者焉,提刑公之酹辞且刻于柱。歌曰:突兀孤忠兮凌霜日,芬芳令名兮传金石,所遇虽小兮所施罔极。山川有相兮新祠奕奕,春秋匪懈兮享祀不忒,馨香在德兮粪秽扫迹。皇皇神师兮下击贼,凛凛疠鬼兮上报国,有命自天兮光庙食。迪功郎、南雄州司法参军黄枢撰。
四先生祠堂碑 宋 · 廖德明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一六○、《粤西文载》卷三七
绍兴初,侍读文定胡公论奏二程先生学行而讨故事,从祀孔子庙廷。乾道间复议,虽不果行,然先生倡明绝学,实继孟氏不传之统,学者诵其书,尊其道,心诚慕之,于是天下郡县凡其生平所游燕居之地悉置祠祀。窃按图志,浔之平南县旧名龚州,皇祐元年太子中舍河南程大中公来为守,二先生实从,是时方冠,则已闻濂溪夫子之学。绍兴七年州废,地始隶浔,而皇祐距今亦二百馀年矣。中舍之政幸存于家传,然问诸父老,既无有能言之者,而先生之得于濂溪所谓令寻仲尼、颜子之乐者,郡之士夫未能相与请焉。将惧灭亡,无以兴起其善心,因请于郡,相讲堂之东隙地为屋焉,合濂溪先生祠之。既成,率诸生行三献之礼,则皆进而请曰,愿有以纪其始作。仆谢不敢,走书新安先生之居而言曰:「三先生之道得夫子而益彰,幸赐之教以励南土」。而先生方卧家辞官,曰:「吾病不及也,二三子勉焉,则有周子、程子之书在。夫天理民彝,岂有远近南北之间哉!窃尝因是而仰观国家文物之盛,虽岭海万里,莫不建学而立之官师。古者,师严道尊而人知敬学,与后世口耳之习不相似。繇周以来千五百馀岁,而三先生者始并世而作,推论阴阳动静、仁义中正,以极夫天伦之蕴,发明四端五典、良知良能,使知夫人伦之不得以灭也,刚柔善恶之几,体验涵养之术,始终本末,备具条贯。传曰『存则人,亡则书』,是跨百世之师也。浔幸而有先生晏游之迹,未知尊先生之学,洗凡而破陋,或者不此之恨,而咎夫山川风气偏戾之感真若有南北之不同者,则亦过矣」。新安翁閒居几四十年,凡先生之硕德美行与夫精微广大而不得其涯者,釐析训诂,敷畅厥旨,灿然如繁星丽天,无毫发遗憾。窃尝同诸君论习者二年于兹矣,今又辱赐之言,夫由三先生之学可以明下学之善而窥太极之蕴,上继乎洙泗之风,其孰禦焉而不为之也?诸君幸勉之,则此祠之立所以寓其师敬之意云,庶乎其有小补。不然,则彼之咎夫山川风气而累此郡于数千百岁之心者,虽谓之他山之石亦可也。于是州之士拱而谢:「虽不敏,愿以子之言为戒,请勒之石」。遂为之书。祠以淳熙十五年十有一月作,知郡事韩侯邈实始谋,提点本路刑狱事赵侯指逿实佐其后,明年己卯十二月朔旦,从事郎、浔州州学教授延平廖德明谨记。
送姚佥判(宝) 南宋 · 陈宓
七言律诗 押先韵
杜门三载疑无缘,不似当年在剑川。
衰病可曾同酒盏,俗氛那得和诗篇。
枫宸领袖三千士,莲幕徊翔十七年。
荣进在公真素定,槎溪嫡派看初传。
回真西山书(九) 南宋 · 陈宓
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五五、《复斋集》卷一一
拜覆某官。即日暑雨向溽,恭惟追慕尚深,百神来相,台候孝履宁谧。某比领赐书,感怿无已。前日谬见荷,垂训极是,但用元本为当也。延平书院以缓实息,盖此郡儒宗名师磊落相望,而数十年来,自廖槎溪外,士风不振。人知利禄之可慕,不知义理之可悦,当此公私赤立之馀,拔贫为富,诚非易事。念龌龊庸陋之纵,岂能保其及见岁丰?此少正卯之诛,孔圣所以果决而不疑也。不及此时为之,后日徒抱后时之悔。今已十成六七,尽五月可讫事,妄求大笔纪之,只用来教。已施于东湖规则,庶不为具文也。孙宪有志好脩,在江、湖善政不一,近得其两书及诗中寄声,意谓远大,乃止此耶,不觉流涕。已遣人闯伺,仍于睡中具入境日辰拜禀。伏想笃于友道,何以为怀者。昔曾子有母之丧,往吊子张,正今日事。颙俟来音,同往哭之,因得屈一至书院寓目焉,此非人力所能为也。《孝经刊误》、《本旨》方成,谨先纳一本。
与杨安抚长孺劄 南宋 · 陈宓
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五八
某窃以孟夏谨时,天气清淑,恭惟某官道德隆备,燕居和衎,神明扶持,台候动止万福。某庚辰之冬,获拜履絇。虽承颜之云始,实慕德之甚深。况先世托契门墙,是以一见之初,便蒙异顾,然鄙性狂率,辄效愚者千虑一得之说,抵冒威尊,朝闻夕报。平生见从善勇、爱民切,未有如门下者。全闽方鼓舞,政教天啬,其逢归旆,已不可留,自是城市郁攸之变,通宵累日,几于一空,万喙嗷嗷曰:「使杨公在,安情得有此」?于是士夫、田野老稚、妇女同然一词。仁贤为国家重轻如此。某是时铨伏里闾无归,繇尾卧辙之民,以致恋恋之诚。又不能以书𧨝,兴寝著在寸册,烱烱不忘。去冬之官,忽顺昌张君相访,示出九月所赐书,词旨温深,宠劳备至。大人君子笃于疵贱若此,曷胜感愧!门下奥学清文,直节卓行,家自得师,而又尚论古人,追而友之。近时名公钜人,父子继贤,当以门下为称者。燕閒之适,所得居多。承宠喻廖槎溪,某尝受廛于莆田乡人,至今思之,其家蒙主盟,今幸帖然。张君兄弟皆佳士,显父之贤,得雄文为之发挥,不胜致叹。李隐君去秋适已逝矣,失此前辈,冀北之群遂空。其三子皆能承父志,居乡社杜门,乡井赖其赈贷。某每加敬于数君,况辱一言之重乎。某庸陋无堪,冒昧此来,已七阅月,旱疠相仍,公私赤立,冬苗米仅能减十之二三。闽中荒政素不讲,一旦无长策,蠲宿逋之外,独有市籴平粜,劝分上中户而已,幸不至大狼狈。今岁雨泽粗足,有可教诲者,尚望矜念旧部,特赐示人下,俾得悉心遵承,救过如头燃。一书述谢,及是始克专人自通,怠隋无所逃谴。敢乞为道保练一辂,西清之拜,大门星属。伏惟福履川增,延平委俾,九顿首以请(《复斋集》卷一二。)。
安情得:「情」字疑衍。
与福清林经略书 南宋 · 陈宓
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五八、《复斋集》卷一二
某皇恐拜覆某官。即日春晚雨足,敬惟坐镇帅阃,德望崇隆,神明介助,台候起居万福。某去冬因湖南急足及方丈便,尝一再拜书致开府庆。近收舍弟书,乃知过家上冢,取道泉、漳,乡党交亲,孰不喜简肃之有后,为善者劝于世道,岂小补哉!况兄长忠诚劲正,所至有称,是宜眷委之深,伫观殊绩,亟践世官,兹绅所徯,非某敢佞。广府昔称巨镇,退之谓选帅当重它镇,在唐已用尚书郑权为之。广平风流,俨然如在,信所谓万事尘土,功名不朽者也。伏惟澄清一道,使官吏不敢为非,始有施抚馁之实。乃者洪帅轻杀,使无辜之民束手就戮,孔子所谓「子为政,焉用杀」,至哉斯言!近收方孚若书,称其将漕司盐钱累政所监系者,有人已死已刑,而妻子不得免者,蠲所负四十万缗,释其人以三千计,而给还估没者百馀家。使监司皆如此,斯民其少瘳矣。又撙节浮费,以它色钱代偿,公私赖之。不知广东可比类施行否?廖子晦减潮阳丁钱,为惠甚博,但作邑者谓少窘,所济者多,何足恤耶?今时人才难得,诚心爱民者尤不易得。大府英贤所集,谅不乏人,大抵有挟而来,未免可疑。惟公论之所与者擢之,人斯劝矣。三哥永春阙不远,前月已归新除。兄为学日进,仙尉兄将满,安书频至。老亲新妇而下,列拜问礼。少禀,李丞颇晓事畏谨,想不逃容察,奚待区区之言。有归善尉郑思忱好学不倦,顷在安溪,知其履行甚深。今春初方到官,刻意爱民,一毫不徇例,科扰经行必知之,如此人者,诚可致之左右。某引疾在告,旦夕得请,即归。它容续布,不备。
潮州八先生祠记 南宋 · 陈宓
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六五、《复斋集》卷九
圣贤之生斯世,其存也则行道于当年,其殁也则垂教于后世。夫道行于当年,功止及于一时,教垂于后世,其功与天地相为终始。自孟子殁,斯道不传千有馀年,我宋濂溪、二程、横渠先生阐而续之,至朱文公、张宣公、吕成公一时鼎立,更相发挥,穷极奥𦕈,圣贤之蕴用以大明于世。不幸中殂,文公享年独高,旁稽传考,易箦不休,于是斯文始克大备,学者咸宗师焉。槎溪廖公,朱门巨擘,尝佐郡于潮,观风一路,首倡斯道,教诱后进,刬除宿弊,以惠邦民,人尤思之。先是,郡庠祠前所谓六先生矣。绍定戊子,大理正孙公承命出守,行其素志,从学者所欲,增辟旧祠,绘成公、槎溪二公而八之。庙像有严,使在位者知所法而善其政,游学者知所慕而尊其道。于是阖郡欢然,趣尚益坚,遂使圣贤淑人心垂世教之志,真与天地相为无穷,为惠岂浅浅哉?公名叔谨,临漳人,累登科第。忠厚悫愿。下车二年,群废具举,脩学宫,新犴狱,建思韩堂,割俸为之,犹以为未足,而寘力于是。苟非真知崇尚名教,慕用贤哲,何以不怠若此!近世异端之祠充斥海隅,尚贤之举不少概见,故重为之叹云。
兴化判官厅尊美堂记 南宋 · 陈宓
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六五、《复斋集》卷九
学始于成己,终于成物,盖儒者以有用为贵也。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,于人必有所济。况一郡之政系于元寮,自非学问内充,措诸事业,未有能善于其职者也。莆之为郡,官少而事勤,居幕中者往往年齿老暮,不则识趋凡陋,不辞责以苟禄,则急利以媚上位,故为守者有焦思之劳,无蒙成之逸。延平姚公,以亚魁学传槎溪,源溯伊洛,一旦来居是职,究图民事,据案终日,事无小大,皆躬决而上之守。未几,郡纲大振,民怀吏惮。暇日,顾听事之西,瓦砾聚焉,曰:「嘻!官舍庳陋,不蔽风雨,其何以为尽心思职之地乎」。于是辇载锄冶,为堂三间,命曰「尊美」,取孔子答子张问政之目,大书而揭之,盖有深意孔门弟子问政者多矣。孔子答之未有如此其详且尽者,茍朝夕以是而三省焉,尊其可尊,屏其可屏,虽推之以佐天子平天下可也,况裨一郡乎!顾五美之要在于欲仁,茍欲仁矣,则四者皆在其中,自无恶之可屏矣。庶几成己成物,无愧于学,某愿学而未能者也。辱索记,谨书而求质焉。姚名瑶。
虞泉铭 南宋 · 方信孺
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三八、道光《广东通志》卷二一二
韶之西北有山联绵如屏障,是为皇冈,虞祠奠其麓。刑狱使者廖公德明既作新之,□有泉出祠东崖,其流所以资灌溉、给饮濯者甚远,甘□□与他泉异。余仲夏有事祠下,退而相羊林涧间,因谓泉于是乎出,幸托虞祠相为始终,而名独不得与舜峰韶石班。虽泉之不遭,亦好事者责也,遂名曰虞泉。又记黄太史诗有□□泉作者,注云河北酒名也。既以名泉,又因泉以名郡斋之酒,它日与客酌泉饮酒,念当有被金石,使后之人知名□始□□。铭曰:
苍梧之墟,虽舜迹只。双阙岧峣,镇南国只。山川草□,□今昔只。韶□大全,犹彷佛只。彼皇冈下,新宫翼翼只。流泉觱发,贯东壁只。昼夜混混,不涸不溢只。耕者居者,曾润□只。皇后遗祥,为帝出只。肇锡嘉名,孰宾□只。谓舜何峰,谓韶何石只。岂泉之清,不称德只。会稽有井,石□泐只。岂韶□泉,匪是匹只。自我作古,诒罔极只。酌泉而□,□□格只。酿泉而醴,人□怿只。铬以歌之,宜琴瑟只。
潮州湖山记(庆元五年) 南宋 · 黄景祥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○一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五三四五
湖山峙立于郡城之右,鳄渚绕其前,浮图矗其巅,环顾则平林垒巘,纷然献状,俯瞰则万家鳞次,萃于一盻,胜概也。昔时诸公登临赋咏,磨崖纪石,遗迹尚存。阅岁旷久,径蹊堙堑,榛菅菑翳,木戕于斤斧,石瘁于敲斲,遂为童叟刍牧之地,殊未有赏音者。三山舍人林公㟽守潮之明年,政成俗阜,暇日,偕郡丞延平廖公德明登州治之金山,从容眺望,西挹其秀,而得佳趣。不能自秘,思与邦人同其乐。堑者夷之,翳者剔之,崎岖者砌而级之,植以松竹,杂以花卉,复创三亭,以便游憩。缘山在趾,扪藤萝而上,半蹑烟云者,命之曰云路。岿然负塔而东向,垤视前峰者曰东啸。少迂而西,巨石数四,卓荦而环侍者曰立翠。洞心骇目之观,一朝阐露,得非天造地设,固有自然之境,必得人而后兴耶?斯时也,吏不踵门,村无吠犬,阖郡之人,以恬以嬉,相与具盘飧,罗樽罍,以穷登览之胜。饮者酡颜,歌者呕哑,舞者抃跃,朝而往,夕而归。而公之与倅和若一家,待僚属也亲若朋友,爱士民也不翅若子弟,故时亦坐篮舆、联驺从,盘桓其间,相忘相狎而无间。春温而林木茂,隆暑而清风来,徂秋而爽气豁,祁寒而青青不改,四时无非乐也。然公之乐,不在山,而在民,故能因民之乐而乐其乐。昔滁之琅琊,下有酿泉,太守欧公亭其上,公馀与客来饮,肴蔌杂陈,觥筹交错,颓然而醉,醉而与滁人游,以相乐也,滁之山水因以名胜。然则林公于湖山,殆亦欧公之于琅琊也夫!庆元己未,郡人黄景祥记。